1
夕阳红得透顶,逗留在天空上的薄云越发昏黄,月亮在天的一方刚刚升起。
黄昏时分,很多人该回家了,牧羊女吹响了手中的牧笛,催促着尚未归家的绵羊;农家的烟筒里升起了缕缕的炊烟,静候着团圆的饭香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是歌河一直以来的传统。
夕阳与新月交融在一起,像冰块一样滴落出昏黄而朦胧的霞光。
霞光倾泻在一片沿着歌河的五颜六色花海里,少女站在花海边缘,等候着某人的到来。
“你来了,偷花贼。”
少女微微地朝花海的一角笑了笑,温和的霞光轻浮在花海之上,梦幻又朦胧。
一位少年从花海中钻出,身上还夹杂着些许花香,从歌河漂流过来的微风吹乱了他的头发。
他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信纸,纸上涂涂抹抹的、又划又圈。与平日不同,今天他穿得特别正经,同时也特别滑稽。
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燕尾服,那是未曾谋面的父亲唯一留下的东西,也是家里唯一能撑起牌面的,正经东西。
不过很显然,这件本就宽大燕尾服对他瘦弱的身材而言实在太大了,穿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,搭配上一条打着5、6个补丁的皮裤,给人一种非常大的不协调感和违和感。
假若带上个红鼻子,他活脱成了个马戏团的小丑。
“喂,艾蒂娜,我......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2
那可是一条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,长得不可思议,长得好像永无止境的河。
河的两岸,是一片无尽的绿意和欢歌笑语。
一个小村子坐落在河的上流的南岸,村里面的人安静祥和的过着与世隔绝的桃园生活。
在这片被龍制造的恐惧所笼罩的大陆,这样宁静的村落实在太少见了。
因此,村子里面人们把这些归功于神的眷顾。
神是如此的爱着他们,如此眷顾着他们,让他们每个人都能在这个宁静的村落里平安的出生,安详的老去。
他们也同样爱着神,感激着神的恩赐。
为了报答神的恩赐,他们种下各种各样的花,然后把它们献给村里唯一一间教堂。
而每一年的春天,这里有一个传统,这里的村民们会将心里的愿望写成一首诗歌,在修女的指挥下,有序、虔诚的将诗歌放进诗箱,祈求深爱他们的神实现愿望。
因为有这个传统,村子里的人们把村子旁边的湍急河流唤作“歌河”。
不过,村子里面的某个少年无论何时都不会去写诗,进行这个传统。
这个少年居住在村子的最外围,一间旁边长着桃树的木屋里。
他是独生子,家里很穷,父亲早在母亲还怀着他时就抛家而去,而如今,身体虚弱的母亲也卧病在床。
为了照顾患病的相依为命的母亲,他很早就懂事了,从早到晚的去劳作。
上午,去为牧羊女放羊,中午,去磨坊里磨麦,下午,去山上砍柴。
最后,晚上的时候,他还得去酒馆当服务员。
村里的别人总说时间过得很慢,就算一天睡几觉都有余。
可他却觉得过得异常的快,几乎没有任何的空隙。
在这时间慢得跟乌龟一样的安详村子里,他的时间逝去的速度却不可思议。若时间是个人,那么在这村子里,就该闲庭信步的慢走,然而到了他的身上,却像是被湍急歌河冲下悬崖。
在每天的深夜里,只要他闭上眼睛,第二天就来了,可昨天一日的劳作只能勉强赚够母亲每个月看病的钱的二十分之一。
为了母亲的病,他每天吃的,都是从山上摘来的各种东西,赶上秋季,运气好的话,能摘到些野果。
不过,大部分时候只能吃各类树叶熬成的汤。
随着时间一年接着一年的过去,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,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。
在某天夜晚,大概是他14岁那年吧,母亲再也撑不住了,撒手寡人。
那天的夜晚很平静,屋外没有传说中英雄离世时应有的雷雨声,连风声也没有。
也对,不过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病人离世而已。
那晚,他没有入睡,就在母亲的床边握住她苍白无力的手。
母亲的脸上淌着汗水,冰冷干硬的双唇不断抽动着,像是想说什么。
他静静等待着,没有说出一句话。
良久,母亲终于生硬的挤出几个字。
“...看...花...吧。”
他微微一愣,不太明白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。
每日的繁忙压在他的身上,他可没时间、没心机去看花,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。
他刚想向母亲询问话中的涵义,却发现母亲已经闭了眼。
第二天的上午,他向牧羊女请了个假。
抬着母亲轻如鸿毛的躯体,他在一座小山丘上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。
挖开泥土,他埋掉了母亲。
接下来的日子,和往常并无二样。
他依旧像之前一样,在上午去为牧羊女放羊,在中午,去磨坊里磨麦,在下午,去山上砍柴,晚上的时候,继续去酒馆当服务员。
一切都没变过,母亲的死好像丝毫没有打乱他的生活。
只是母亲没了,再也不用去买药了,家里的钱确实变得多了些。
但每次望到空荡荡的家,孤独寂寥之感不由的涌上心头。
或许,该逃了。
他萌生了逃离这座安详的村子的念头。
3
春天到了。
提醒人们的,是教堂屋顶上每年都会在春天来临时敲响的教钟。
而提醒他的,则是教钟敲响之后,陆续涌进教堂的人流。
他很忙,即使是村里面的人们一同去教堂礼拜的今天,他也要如往常一样进行一天到晚的劳作。
礼拜什么的、神什么的、与他没有丝毫的联系。
村里面的人都是神虔诚的信徒,崇拜着一个根本不见踪影的家伙,又要做这么多繁琐的礼仪。
他不由的觉得可笑。
那么他崇拜什么呢?
他崇拜的,其实从某种角度而言更为可笑。
那是一本尘封多年的,从别的村子带过来的儿童绘本。很小的时候,就被他翻烂了。
绘本上所描述的,是除了这个没被龍焰席卷过的村子以外的,几乎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传说——传说中的狩龍英雄寒霜骑士成功拯救恋人斩杀巨龍的故事。
他崇拜的,就是那位寒霜骑士。
在远处从教堂传来的虔诚的祈祷声中,他开始了一天的劳作。
4
到了第二天的黄昏,是个极其平凡的黄昏,黄昏的阳光慵懒又温柔。
前面提到过,他每天都会在下午去山上砍柴。
提着砍柴用的斧子,对山上的道路无比熟悉的他,这次竟然迷了路。
迷路的缘由,早就在焦急中抛之脑后,他迷茫的四处乱撞。
最后,在一番瞎转悠后,他走到了一个地方。
敏锐的眼睛捕捉到穿过树枝的慵懒阳光,他提起斧子,三除五下的劈开挡在面前的树枝。
接着,他向前踏了一步,向着慵懒的阳光。
那可是一片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,大得不可思议,大得勉强看到边际的漂亮花海。
花海旁边的是村子的教堂和一条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,长得不可思议,长得好像永无止境的河。
没受过什么教育,他词汇干涸,只能用这样如幼童般稚嫩的句子去形容眼前的景象。
“...看...花...吧。”
他想起了母亲临别时说的话。
什么意思,他有点想明白了。
眼前的花,很漂亮呢。
母亲喜欢花吗?
他滑下山坡,走到那篇花海之中。
花海的花并不都是一个品种的,月瑰、茂兰、岁海等等的几百种的花。
每一个品种的花,都扎堆绽放着,应该是某人故意为之。
摘几朵回去吧。
他放下了斧子,斧子把花压得死死的,像是要压到地里。
对了,旁边是教堂,好像这片花海是教堂的。
正欲摘花,他突然想到了这件事。
在酒馆工作的时间里,作为服务员的他,曾不止一次听到客人们提到教堂后面有一片漂亮的花海,那片花海是送给神明的礼物。
自己这样做,算偷窃吧?不管了,偷就偷吧,反正神也不见踪影,想来他不稀罕这些花。自己不过摘几朵回去罢了。
尽管在心里如此安慰着自己,他还是感到忐忑不安。
提心吊胆的环视周围,看到没有人之后,他长舒了一口气,弯腰摘花。
久经劳动的手碰到花的枝干,他稍稍用力一折,花的枝干断成两半,发出了轻轻的“咔嚓”声。
连着根部的一半还留在土里,花的骨朵连着另一半被他抓在手中。
一小股微风,滑过河流,来到他的身边。
风稍稍一吹,眼前的花就像枯似地垂下头,柔弱得好似经不起劳累,。
他把花放在一旁,再次弯下腰,准备像之前一样摘花。
“呐,你那样摘花是不行的。”
听到突然响起的声音,他吓了一跳,以为是教堂里的老修女来抓自己了,连忙起身,打算拿起斧头逃跑。
只是等他定睛一看,说话的人不过是一位和自己同龄的蓝发少女罢了。
她的双眸闭着,像是希冀着什么。
“这样摘,花是活不久的。”
面露微笑,少女对他轻声说道。
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,不管她了。
尽管知道自己的年龄还没有大到可以叫眼前的少女小丫头的岁数,他也还是如此在心里称呼少女。
毕竟,他可看不出蓝发少女有什么能力阻拦他摘花。
没有理会,他又一次弯下腰,准备将手放在花的枝干上。
只是,当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枝干的一瞬间,一双雪白无暇的手挡在他的前面,像是要保护花不受摧残一样。
无奈,他将手伸向了另一朵花,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了,一双雪白无暇的手再次挡在他的前面。
他再次将手伸向其他花,雪白的手如影随形的跟了过来。
来回了好几次,每次他想摘花的时候,那双手都会跟过来,挡在自己前面。
感觉到一丝焦躁和愤怒,他刚打算出口喝止少女的举动。
“花啊,应该这样摘。”
没等他开口,少女便凑了过来,在他的耳边柔声说道。
耳根感受到少女温润的气息,一阵微红掠过他的脸庞,还好少女的双眼始终闭着,没有看到。
蓝发少女蹲下了身子。
他把目光转到少女那双洁白无瑕的双手上,灵巧的修长手指熟练的插入花周围的泥土里,然后小心翼翼连着一小块泥土把花挖出来,呈到他的面前。
眼前的花,赫然是挺立的,并不像自己刚才摘的花般柔弱,反而带着点坚强,花的根茎还埋在一小块土里。
“原来是这样摘的。”
看着眼前挺立的花,他不由的发出感叹。
“你别摘了,我来帮你摘吧。”
说完,也没管他有没有同意,蓝发少女蹲了下来,像刚才一样小心翼翼的摘花。
这个小丫头很奇怪。
他如此想到。
自己可是一个陌生人,一个偷花贼,如此熟练摘花的蓝发少女,想必是看护这片花海的人,为什么会帮我?
算了,不想了,一会好好...感谢她吧。
眺望着繁杂美丽的花海,他的心感到了些许的平静,逃离村子的想法也被暂时搁置一边。
几分钟后,少女直起身来,地上摆着十几朵花,除了一开始被他折断枝干的,其余的都连着一小块泥土,直直的挺立着。
“够了吗?”
少女细声询问道。
他站了起来,说:
“够了。”然后,他有些别扭的说道,“谢...谢了,能够这么帮我这个偷花贼。”
感激的词语,长久没从他口中吐出过,现在说出来,竟这么别扭,这么不自然,像是在说某个极少用的学术名词。
只是,眼前的蓝发少女的注意力好像不是集中在那个地方。
“等等,你是偷花贼?”
少女美丽的脸颊露出惊讶的神色。
什么意思,难道她看不出自己是偷花贼?!
还没等他继续思考,少女的声音便打断了他。
“修女奶奶,有偷花贼!”
随手抓走地上的花,他慌不择路的逃了。
5
这天之后,又过了一天,到了礼拜结束后的第三天。
完成磨坊的工作后,时间来到下午,临近黄昏的时候。
他依靠着脑里模糊的印象,走上了之前去到花海的那段路。
第二次来,不熟悉路,不免磕磕碰碰,迷失踪迹。
但凭借模糊的记忆和幸运的眷顾,他还是走到了昨天被他砍倒树枝的地方。
那片庞大纷繁的花海再一次映入眼帘。
上一次成功逃离之后,看护花的少女一定有了戒备,自己再过去,就很可能被会抓住,被抓到教堂,进行浪费生命的忏悔和无耻的体力劳动。
所以,按理来说,他不该再来了。
但回到家后,心里面总是痒痒的,不安着,催促自己再去一次那里。
他把这种心里的感觉,归咎于自己当时忘记拿起重要的斧子逃跑,而是抓起毫无作用的花。
他以“拿回重要的斧子”当作原因,再一次涉足这片花海。
现在,看着脚下的在春风吹拂下摇曳、舞动的百花,花海旁是波光粼粼的歌河,风是从那里来的。
原因又多了一个。
再去看看这片花海吧。
他又一次滑下山坡,走到花海前,一眼就看到他的斧子。
斧子斜靠的,放在山坡旁,与之前记忆里压住花的斧子略有出入。
被人移动过了?
他没有走过去拿起斧子,然后马不停蹄的离开这里。
他走进了花海之中,蹲下身子。
生疏的将手伸入一朵粉白色的花旁的土里,一点一点的挖着连着根茎的土块。
不像蓝发少女那么熟练,虽然花了点时间,但总归是成功地将花摘了下来。
“呼~”
闭上眼睛,像是石头落地般的长舒一口气。
有一阵风,从河对岸吹来。
像是为自己高兴。
“是你,偷花贼!”
吓!
不知何时,长着一头蓝色秀发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。
少女的眼睛闭着,好似睁不开似地,洁白的脸蛋上露出些许愤怒。
他刚打算转身扭头,抬腿逃跑。
少女的话语却使他停住了脚步。
“这次摘得很好呢,偷花贼。”
他回过头,少女蹲着身子,双手抚摸着他刚刚摘下的花。
“这样子,花能活很久了。”
来回抚摸花,细心照看花的少女,使他定住了身子,很久。
她喜欢花吗?
她喜欢花吧。
在心里做出这样的自问自答。
“呐,偷花贼。”
听到少女忽然呼唤自己,他问道:
“怎么?”
“这种花叫月瑰。”
“...哦,是那种花啊。”
月瑰,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词,他很快就找到关于它的记忆。
那可是自己崇拜的英雄寒霜骑士送给恋人的花。
“你好像很了解月瑰。”蓝发少女似乎是从他的语气中得知。
接着,踌躇了一会,蓝发少女轻声细语的请求道:
“你知道有什么关于月瑰花的故事吗,能告诉我吗?”
他本想开口拒绝,但蓝发少女接下来的话让他答应了她的请求。
“告诉我的话,我就不跟修女奶奶说你偷花的事。”
那样的话,自己能天天来这片花海了吗?
好像是的。
他答应了少女的请求。
坐了下来,便熟练的开口讲述那位英雄拯救恋人的故事。
身旁的少女认真的倾听着,还不时发出“那样的话,寒霜不就......”等等之类的话。
听到这些话,他一概置之不理,不去回应,自顾自的继续讲述。
最后,听到那位英雄成功向恋人告白后。
“真精彩,真好。”
少女发出感叹。
“除了这个,还有一首诗是描述寒霜骑士的。”
“什么诗?”
少女好奇的竖起耳朵。
“《狩龍者之歌》
不知从何时起,
他的眼角边总弥留泪茫。
剑上的寒色映照烈焰的光芒,
血液的腥味笼罩在云天之上。
与龙血斗,共天狂舞。
焰光烁烁,寒影茫茫。
我们于大地之上,
恳请你的原谅。
”
“这......是什么意思?寒霜骑士不是拯救了恋人吗?应该高兴啊。为什么说他‘眼角边总弥留着泪芒’?”
说出疑惑,少女歪着头,蓝发像飞瀑一样垂落到地上。
“不清楚。”
关于这个问题,少年也不太明白。
英雄这东西,总是有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。
轰隆、轰隆。
此时,在前天的礼拜日就响过的教钟又响了,少女站了起来。
“我得去帮修女奶奶的忙了,今天是放诗的日子。”
听到少女这么一说,他才记起来,在每年的今天,除了自己以外的每一个村民都会去教堂将诗歌放入诗箱。
“喂,偷花贼。”
“嗯?”
临别时,少女喊道:
“那朵月瑰就送你了,以后啊,”少女顿了顿,犹豫了一会,继续说道,
“你每天这个时候来跟我讲一个关于花的故事吧,然后我把你讲到的那朵花送给你,好吗?”
不知是何种魔力,还是脑袋被百花齐放的花香迷醉了,他点头同意了。
“还有,以后要是带了斧子来,就把它放在一旁,别让它压到花。”
他才发现,原来记忆里在昨天压住花的斧子,是少女将它移到了山坡那。
她可真的喜欢花。
心里如此感慨。
6
自那以后,每天的黄昏时分,他总会在砍好柴之后的这个时间,滑下山坡,如约而至。
而蓝发少女,总会站在花海的边缘,歌河的岸边。
歌河的风时常从北岸向花海所在的南岸吹去,她伫立在风中,一言不发,任凭微风轻梳她飘荡的蓝色长发。
站在南岸,她像是在眺望着对岸,期待着什么似的。
每当他进入这片花海,原来还伫立在岸边的少女便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身旁。
待他摘好与昨日不同的花时,便会小心翼翼的坐在五彩缤纷的花海中。
催促他,等他开口讲述与昨日不同的故事。
7
时间渐渐的逝去,却比以往要慢。
像是湍急的歌河变成了一条长流的细水。
不知何时开始,他每天来这片花海时,都没有带上斧子了。
这意味着,他没去砍柴,而是直接过来。
找好一朵与昨日不同的花,像闭着双眸的少女一样,小心翼翼的摘下。
摘好以后,回过头,便是坐在花海中静静等候的少女。
真是奇妙,明明刚才还站在河岸。
偶尔,他会在心里这样说。
他也小心翼翼坐下,为了不去压着花。
“呐,快说吧,偷花贼。”
耳边传来少女的催促。
他开口说出某个道听途说,或是在书中找到的、或是自己胡编乱造的故事。
说故事时,为了更好的讲述,他的眼睛总是盯着刚摘下的花。
讲到最后。
无论这个故事是否精彩,少女总是听得津津有味。
然后,发出各种各样的感叹。
其实她在途中也发出过不少的感叹。
像是“那么接下来呢,那个人怎么样了?!”
还有“他会很幸福吧。”
等等的话交叉在他讲述故事的途中。
对于这些话,为了尽早讲完故事,他都一概没有理睬,只是自顾自地讲着。
8
过完上中午忙碌又快速的劳动时间后,迎接他的,是在那片花海的安详又缓慢的时间。
日子如此过着。
慢慢的,在花海渡过的时间里,他渐渐产生了对蓝发少女的好奇。
他从教堂人员的口中得知这位看护花海的少女的名字。
“艾蒂娜。”
摘完花后,他试着如此称呼身旁的少女。
“你知道我的名字啊,偷花贼。”
艾蒂娜露出惊讶又高兴的表情。
“那么,你的呢?”
艾蒂娜接着问道。
“忘了。”
简短的回答。
其实不是从成为墨登龍血团的成员开始,更早的以前,他就忘了。
“那我继续叫你偷花贼吧。”
有名字的少女对着仅有称呼的少年说道。
9
某天,摘下花后,闭着眼睛的艾蒂娜像以往一样,忽然从河岸边闪现到他的身旁。
那时,他好奇的问起原因。
“我,能听到啊。”
“听到?”
他一直以为艾蒂娜有着敏锐的视觉,能够很快的捕捉到他的踪影。
“对,河对岸总会在这个时候吹风呢。”
“嗯?”
他不解道,想不出两者有什么联系。
“风吹过来的时候,会吹过你的身边。然后我能听到风的摩擦声。”
“...这样啊。”
对这种匪夷所思的事,只能如此感慨。
“对了。”
“怎么了,偷花贼?”
一个不知何时起就埋在心里的疑惑,他在今天突然想问出来。
“...你为什么要一直听我讲故事呢,”他停了一下,觉得这样说,可能会被艾蒂娜误解为自己不情愿讲故事给她,便换了一种说法。
“我是说,你不会自己看书吗?”
面对这样的疑问,艾蒂娜鹅蛋般的脸颊轻微一笑。
“我看不见啊。”
“啊?!”
他愣了一下。
“我说,我看不见啊。不只是书,还有教堂、歌河、这片花,还有你,我都看不见。”
他这才明白,艾蒂娜为何总闭着眼睛。
一般人这个时候,会像做了错事一样,说:“对不起。”
他没有,他说了一个字。
“哦。”
像是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一样。
接着开始讲述手中之花的故事。
10
拿好花,回到家中,家不再是一片空荡荡的。
家门口,是一片小小的花海。
他把那些带回来的花种在了那。
家里面,充盈着花香。
像是逃离村子的念头,再也没有出现过了。
或者说,这个念头已经实现了。
他逃了,逃得远远的,逃到一位少女身边。
11
而从某一天起,听到艾蒂娜交织在他讲故事期间的感叹。
他会停下讲述,细心回应这些感叹。
可能是从同一天起,
为了更好的讲述,他不再是看着刚摘下的花,而是看着希冀光明的她。
12
歌河的南岸只有春夏秋三个季节。
远没有四季俱全的北岸精彩。
也多亏这样,村子收获的时间很多。
村子才能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,才能一如既往的礼拜祈祷。
最后,一如既往迎来放诗的日子。
“喂,我说,怎么你今天不去放诗呢。”
即将离开这片花海,去往教堂帮忙的艾蒂娜问道。
“没有那个习惯。况且,我又不崇拜神。”
“这样啊,看来寒霜骑士在偷花贼的心中很重要呢。”
“你也一样。”
他一不小心脱口而出,心里暗叫不好。
一抹微红掠过少女的脸颊,她赶忙转过头去。
“......”
“......”
双方沉默了一会,这会歌河北岸吹来的风摇曳着花海里千百种不同的花。
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,像是催促艾蒂娜快去帮忙。
“我说,写写诗好一点...把想要的写在诗里,神会看见的。”
留下这句话,她快步离开了。
13
第二天,他们很有默契的,没有提及过那个插曲,只是像往常一样,摘好花,讲故事。
第三天,也同样如此。
第四天,.......
第五天,.......
.............
接下来,一年内,也差不太多。
只是,他常常向教堂借来了一些有关诗歌的书。
然后,读到深夜。
14
收获的秋意随着河水逝去。
教钟在礼拜日之后再次敲响。
倾听完故事的艾蒂娜,去了帮忙。
他意识到,这是放诗的日子。
或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。
拿着一张泛黄的信纸,他来到教堂的门口,徘徊了一会,终究还是进去。
教堂里放诗的村民惊异的看着从来不来放诗的他,像是看到了神迹。
排着放诗的队伍,他一句话也没说。
像是怕被某人发现。
走到诗箱前,是那位与他在花海共度三年的蓝发少女。
闭着眼睛,少女用温柔的声音指导他将诗放进诗箱里。
他拿出泛黄的信纸,在诗箱的投放口徘徊了好一会。
终于,做出了某个决定。
他将信纸收回,离开诗箱,什么话也没说,离开教堂。
他没有把诗放进去,留下了还在等待的少女。
15
放诗的日子后的第二天的黄昏。
艾蒂娜在岸边静静的伫立着,像是眺望着什么。
这一天,她算了很久。
还是来了。
花海里不同的花虽然很多,起码有一千多种,但也终有被数完的日子。
可在这一天来临前的一千多个日子里,她还是没等到【那天】的到来。
“唉......”
轻轻叹了一口气,想抓住某些小声响的竖起耳朵。
嚓嚓。
她笑了。
那不是“唰唰”,“唰唰”的声音太大,只有“嚓嚓”,才是风轻轻擦过某物的声音。
她转过头去,像以往一样,朝花海微微一笑。
“你来了,偷花贼。”
相像以往一样,突然出现在他身边。
然而,在这之前,他先开口了。
“喂,艾蒂娜,我......”
她停了下来,听到他的话,某些不好的念头掠过她的脑海。
这是因为,少女没有看见。
不远处的他,张开了手上的信纸。
“艾蒂娜,”
他重复的说了一次她的名字。
“那可是一条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,
长得不可思议,
长得好像永无止境的歌河,
旁边的,
是一片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,
大得不可思议,
大得勉强看到边际的漂亮花海,
在那里,你总是伫立着,静候着从北岸吹来的风。
你问遍了所有的故事,
我说遍了花海里所有的花。”
他写了很久,终于写好了这首诗。
现在,只需要把最后一句话,念出来就好了。
“我......”
噙着泪,蓝发少女捂住了他的嘴。
“别说,先别说,偷花贼。还没到...时候...”
他愣了一下,问道。
“什么...时候。”
眼眶里转着泪水,蓝发少女微笑着:
“你...还没说完...所有的花。”
“还有哪种?!”
“雪花......会在春天开的雪花。”
“......”沉默了一会,他知道,这是歌河的南岸,只有春夏秋三个季节,根本不可能下雪。
“呐,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站在岸边吗?”
少女轻轻问道。
“...不知道。”
“我在等雪花,”少女转身面向那条长长的歌河。“听修女奶奶说过,只要那又白又暖的雪花来到南岸,我就能看见了。”
“就能看见这片花海,就能看见教堂,就能看见歌河,就能看见......你......”
犹豫了一会,她红着脸把后最后一个字说了出来。
“...总有一天,雪花会乘着风滑过这条载满诗的歌河。”
最后,一滴泪掉到一朵粉白色的花的花瓣上,那是月瑰。
“那句话,等到那天再说吧。”
“...嗯...”
同样噙着喜悦的泪,少年应许了。
最弱的我该如何在异世界开后宫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卧龙小说网http://www.wolongxs.com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
好书推荐:《剑来》、《她们都想成为我的女主角》、《NoBattleNoLife》、《病娇徒儿对天生媚骨的我图谋不轨》、《道诡异仙》、《认清现实后,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》、《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》、《这个主角明明很强却异常谨慎》、《凤傲天小说里的黄毛反派也想幸福》、《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》、